第一财经专访瑞士百达尚睿闻

随着美国关税政策扰动市场，全球投资人都已开始重新审视那套持续了超过十年的“美国例外论”。当投资组合对美国资产的依赖已然很深，任何对这一理论边际上的动摇，会给未来市场带来怎样的深远影响？

2025年7月23日，是瑞士百达集团成立220周年的里程碑。瑞士百达是瑞士第二大国际金融机构及欧洲领先的独立财富和资产管理公司之一，并由七位管理合伙人共同拥有和管理集团旗下所有业务。近日，第一财经《顶级投资人》栏目专访了其七位管理合伙人之一、拥有近30年从业经验的尚睿闻 (Raymond Sagayam)。他认为，市场对“美国例外论”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未来五至十年，决定全球市场的大趋势将是西方国家财政的不可持续性与亚洲的崛起。

未来五到十年，哪些宏观趋势或将重塑全球市场？

瑞士百达成功的关键之一，是秉持长期思维并以“大趋势”为指引。

当谈到未来五到十年值得关注的宏观趋势时，尚睿闻强调了亚洲的持续重要性——宏观角度来看，亚洲依然是瑞士百达关注的重点领域，也是其持续投资的一个“大趋势”。瑞士百达在亚洲布局数十年，覆盖日本、中国内地、中国香港、新加坡等多个市场，致力于帮助外国投资者配置亚洲的债券与股票。

另一个重要维度是债务的不可持续性的问题，尤其是在美国。当前，关税政策的讨论与“美国例外主义”的未来走向等议题交织在一起。鉴于全球投资者在美国的股票和债券市场均有大量配置，叠加美国债务水平将持续维持高位的背景，市场的未来走向值得高度关注。债务问题的影响是深远的，它不仅仅是关于美国国债再融资的问题，更引发了对“安全资产”的重新思考，以及对资产多元化和替代性投资选择的关注。

基于上述趋势，哪些行业会成为投资者在不确定性时期把握方向、稳健前行的主要支柱？尚睿闻认为，当今地缘政治格局方面的可预测性已大大降低，正推动世界格局走向区域化，并催生了对替代性安全资产以及替代性投资选择的强烈需求。投资者将越来越频繁思考两大问题：第一，未来五年可以从何处获得与过去类似的回报？第二，对过往回报的可持续性是否依然有信心？尚睿闻补充道，投资者将有选择地增加更多区域的债券和股票敞口，其中，欧元区以及许多新兴市场的宽基指数或个别板块，是潜在的受益对象。

哪些拥有数十年影响力的投资主题将产生深远影响？

瑞士百达将主题式投资聚焦于三个具有多年、甚至数十年深远影响的维度：环境、科技与社会。

1. 环境相关：核心是两大驱动力——全球脱碳的需求，以及科技发展带来的指数级能源需求。
2. 科技：在人工智能（尤其是生成式AI）的推动下，机器人化与自动化将迎来指数级的生产力爆发，而这一巨大潜力尚未被市场充分定价。
3. 社会活动与行为相关：持续的城市化与基建需求，以及年轻一代对健康和生活品质的追求，社会主题投资中的医疗健康领域提供强劲助力。

当“美国例外论”光环褪去，资金将流向何方？

在被问及投资者对“美国例外论”的质疑会带来何种影响，尚睿闻指出，影响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美国市场的配置比例，二是以美元计价的投资敞口比例。这将促使本币非美元的投资者从根本上审视其美元敞口的安全性，并评估对冲的必要性。他解释说，由于当前全球投资对美国资产的依赖已处于一种极端状态，任何对冲策略上的边际调整，都可能产生深远影响。

如果全球投资者对美国的信任度下降，是否存在切实可行的替代选择？尚睿闻认为，替代方案的选项广泛且多样，不存在单一主导的替代选项，接受“安全资产”概念的演变和多个替代方案的存在至关重要。这种思路的转变将促使投资者关注整个欧洲股市，尤其是欧元区可能迎来的再工业化进程。另一个可行的区域性替代方案是以本币计价的新兴市场债券和股票。

面对难以定价的风险，如何区分噪音与真正重要的事情？

面对难以定价且可能导致全有或全无结果的地缘政治风险，投资者如何区分噪音与真正重要的事情？尚睿闻坦言无法完全区分，但需时刻做好准备且绝不自满。他分享了两点关键策略： 第一，是坚持长期视角。他以主题投资为例，指出这些主题从周期角度看至关重要，但有时可能连续几年表现一般。因此，投资者应具备洞察力、纪律性和信心，并依托强大的机构作为支撑，才能有能力代表客户穿越周期、坚持布局。二是时刻保持谨慎。当前不论是股市水平还是信用利差，市场定价已“几乎接近完美”，与现实世界的风险形成鲜明反差，这恰恰是为投资组合进行对冲和保护的黄金时机。

瑞士百达深耕亚洲市场，中国扮演着怎样的关键角色？

尚睿闻表示，瑞士百达从两个维度看待中国市场。一方面，作为拥有220年传承的投资机构，持续为寻求海外投资机会的中国机构提供服务。另一方面，确保中国债券和股票依然是其投资组合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强调，中国债券和股票与全球其他市场的相关性极低。这一特性使中国资产成为绝佳的多元化工具，将其排除在投资组合之外是不合理的。他相信，中国资产在过去带来了优异回报，未来也将延续这一趋势。